第一章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
车窗外大雪纷扬，岑月挺着臃肿的肚子，疑惑地对身边笑容诡谲的男人打着手语。
【预寒，我们来这里做什么？】
看着在眼前不停翻动的纤白手指，蒋预寒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，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，又觉得心头快意，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笑意。
“下车。”
男人的大手毫不怜惜地将已经身怀六甲的女人拖出车厢。
没来由地，岑月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。
蒋预寒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，原本昏暗的山崖边突然被车灯照亮，岑月双腿一软，突然跌坐在地上。
“怎么样，惊喜吗？”
蒋预寒邪笑着，眼中全是恨意。
不远处，一辆已经变形的汽车里正卡着一个中年男人，汽车的底盘冒着烟，油箱不断往外漏油，这样下去随时有可能发生爆炸。
岑月张了张嘴，吓得手指颤动。
【爸爸】
突然，岑月转过头，清澈的眸子里泛着祈求的水光，被冻得通红的手指快速地翻动着。
【预寒，求求你！救救爸爸！他要死了，求求你救他！】
蒋预寒嘴角的弧度更大，薄唇中吐出的话却让岑月想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，“救他？明明是我一手促成的意外，我为什么要救他？”
【什么意思？】
隔了十几秒，岑月才缓缓翻动出一串手语。
女人惨白沉痛的脸让蒋预寒看得有些碍眼。
他别开眼，看着车厢里面色发青，已经开始痉挛的中年男人。
“这是他应得的，也是你应得的，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，是他害死了我父母，这点惩罚算便宜他了，我把你放在身边这么多年，为的，不就是这一天吗......”
岑月难以置信地抬眸，她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。
【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？】
【看在我们从小相识的份上，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，求求你，救救他！】
【从此以后我和爸爸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！你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，我成全！我退出！】
岑月的手指有些僵硬，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，没看到男人渐渐变得狰狞的神色。
一只大手突然钳住了她的手臂，她感觉到自己被拉起来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，腰间突然被那只大手狠狠一推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，重重地撞在变形的车门上。
尖锐的痛感从腹部传来，岑月颤着手摸了摸，在和她仅一窗之隔的父亲，逐渐涣散的眼神中，她看到了自己被染得鲜红的手。
她想尖叫，想痛哭，想用尽一切言语来表达这一刻的惊恸，可只是张着嘴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车内车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，但也只是车内的人眼中的光渐渐暗淡，失去所有生机的几秒钟。
岑月双目空洞地看着父亲在离她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外，连死后都满脸绝望地瞪着眼睛。
蒋预寒站在不远处，整个人背对着光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。
但岑月能想象出，他应该是开心的，如释重负的，快意的，毕竟如他所说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。
她用被鲜血染红的手将父亲的双眼阖上，撑着车身缓缓拔出腹部的尖锐物体，捂着涌出血水的肚子转过身，清丽苍白的脸浮起了一个凄惨的微笑。
【你，满意了？】
做完这串手语，岑月缓缓地倒下，一地白雪被染得鲜红。
再次醒来，岑月感觉自己躺在一张正在移动颠簸的病床上，头顶是那种医院特有的冷白灯光。
肚子上的伤口痛到麻木，甚至能感觉到体温随着鲜血不断地流淌出去，如果不是身边这个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的男人，她还以为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。
蕴达破产，父亲死了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，还是这个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动的手，听起来就像个噩梦。
手术室门口，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拦住一行人。
“岑小姐流产了，做骨髓移植手术的风险极大。”
蒋预寒直接拒绝，“若凝的病已经等不及了，现在就做手术。”
被防护服遮住面容的医生面色微沉，依旧劝道：“张小姐都等了这么久了，不在乎十几天的时间，可岑小姐流产大出血，如果再被提取骨髓，造血能力下降，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，为了她的安危，我劝你还是等等再......”
“我说现在就手术！”医生的话还没说完，直接被蒋预寒冷声打断，“我只要若凝平安无恙，她死不死，谁在乎？你如果没有把握，我就去找别的医生来！”
说完，直接将那医生推到一边，让几个护士将岑月推进手术室。
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，突然身体微僵，眼中的厌恶丝毫不掩盖。
他讨厌这个女人，讨厌她不能说话，讨厌她处处隐忍让步，讨厌她对别的女人宽容成全，更讨厌她像个木偶一样被她的父亲玩弄于股掌之中！
手术室的门渐渐阖上，岑月努力描绘着唇形，喉咙里发出虚弱的气音，却如一记一记的重锤砸在蒋预寒的心上。
【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】
女人苍白绝望的面容刺痛了他，他张了张嘴，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。心里突然空了一块，好似什么突然从什么溜走，再也抓不住
岑月看着头顶的无影灯，空洞的眼里毫无活人的神采，她感受着手术刀在身上一刀一刀划开皮肉的感觉，终于缓缓闭上了眼。
手术室门外的灯熄灭，仿佛枯坐了一个世纪的蒋预寒突然站了起来，将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，拉住走出来的医生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没事了吧？”
医生扫了他一眼，面无表情，“没事了。”
谁知，蒋预寒突然大吼，“没事了就让那个蠢女人出来！跟我回家！”
“你说的蠢女人是谁？”医生满脸的冷漠，眼神里还带着些许讥诮，“张若凝小姐没事了，岑月小姐已经去世了，就在三分钟前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“不可能！不可能！”蒋预寒大吼一声，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了手术室.....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