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狂风卷着暴雨,毫不留情地肆虐着大地,整个天幕黑沉的仿佛要掉下来一般。

触目惊心的闪电划过后,随即便是颤动人心的惊雷,轰隆隆的,仿佛响在耳际。

大雨就像从地上长起来的,与天幕连成了柱,漆黑的夜里,伸手不见五指。

才申初时分,城外的官道,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而空无一人。停靠在道旁的一辆马车,是那唯一扎眼的存在,它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小舟,只能孤单无助地被蹂躏着。

车里,乐珠无措地抚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,再赶紧拿湿漉漉的帕子去擦拭紧靠着她的人,饥饿与寒冷,令她不止是身体像筛糠一样,就连说出来的话,都极不利索,“二小姐,再……忍一忍罢,兴许……会有人过……”

这马车勉强能算个封闭的空间,可面对这旷野中的狂风暴雨,它根本不能作为容身之所。此时,车厢里已然到处是水,随着倾盆的暴雨不断砸在车顶上,雨水哪里来得及流走,全都顺着车厢壁流进马车里了。

车垫子早就湿透了,车窗帘子湿漉漉地卷曲着,不断地被风吹起落下,狂风携着冰冷的雨水直接侵袭着车厢里的人。

莫梨努力抬手,自己擦了一下脸,冰凉的指尖与雨水是一样的温度,她抖着身子语不成句:“乐,乐珠,我从未……嗯,见过……这样的大雨……我,我好怕……你说……姨娘她,她不会有事吧……我们……我们要,嗯怎么……怎么回去啊……”

莫梨的脸色跟鬼一样白,头发紧贴着额角,唯一的珠钗歪在一旁,大眼睛十分迷离,也不知,那长睫毛上挂的,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,皮肤好像都皱在了一起,菱唇几乎成了紫黑色,车外诺大的雨声下,乐珠竟还能听到她牙齿相磕的声音。原本贵气的衣裳,此刻透湿地裹在身上,那模样狼狈极了。

乐珠比莫梨还要糟糕,她为了给自家二小姐多挡些雨,不断地拿手去压车翻飞的窗帘子,衣服都能拧出水来。

眼见着一阵狂风袭来,雨水顺着手臂流进了乐珠的衣服里,冷得她一阵阵地打冷颤,偏她还努力地安慰着莫梨:“没,没事,高叔在外面呢!就是这么大雨……苦了他!他倒还带了件蓑衣,谁想得到车会坏在这里!二小姐,你别太担心姨娘,奴婢觉得……夫人……夫人没安好心……”

“我知道,我……我也觉得她说的不是真的,可心里实在放不下……我,嗯……哪里知道,车嗯……会坏在这里!乐珠……我心口又痛了,好痛!……乐珠……药……”莫梨话没说完,已经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倒在了车厢里。

一道闪电突然划破黑沉沉的天空,瞬间映出莫梨的脸瞬,乐珠瞧清了小姐的脸白得莫名诡异。

她慌张地大喊:“二小姐!二小姐,你怎么了?天哪,怎么办啊!出来得匆忙,我没带药啊!老天爷!求求你,救救我们小姐吧!”

乐珠一时摇晃着昏倒的莫梨,一时朝天祈祷着,可惜,她的无助、她的哭泣,全都淹没在了风雨里。

漫天雨幕之下,这一对可怜的主仆,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给遗弃了。

马车外的车夫高叔紧了紧身上的蓑衣,拿手撸了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,无奈地又往车厢底下缩了缩,忽然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,又把头从车厢底里探出来,手拢在耳边努力地倾听着。

当高叔终于听清时,他兴奋得钻出来大声地对车厢里喊:“乐珠!乐珠!好像有人来了!有好多人!好多人哪!天哪,真是菩萨显灵了,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救我们!”

乐珠把莫梨抱在怀里,似往常一般轻缓地给她抚着胸口,只是,乐珠悲哀地发现自家小姐的气息竟是越来越弱了。

此刻,闻得高叔的喊话,乐珠十分激动,她一手抱着莫梨一手扯开窗帘,任凭雨水浇灌进她的嘴里,朝外呐喊道:“快!不管什么人,拦下他们!二小姐犯病了,无论如何求他们救救我们小姐!”

风雨影响了高叔的耳力,还没等他们多说几句,一队人马快速穿过雨幕,突然出现在他们模糊的视线里。

可是……那马上所乘之人,他们算是人吗?为什么,他们周身的寒气比风更厉比雨更冷?乐珠望着渐渐靠近的人马,不禁有些迟疑了。

萧风凄雨中,来人打马如飞,踩踏在官道的泥泞里,飞溅的泥浆直接扑向马车,乐珠探出的头瞬间便被扑溅成了泥人。

待她狼狈地抹掉眼上的泥泞时,视线中,那一个个黑衣加身的男人,正如幻影一般疾驰而去。乐珠不及反应过来,又有一队人马溅着泥浆跑过。就这样,一批又一批人马凛然地擦着乐珠的马车而驰,乐珠追望了过去,只见,那打头之人裹着一件沉沉的黑披风,在这大雨里只扬起了一个边,可想而知,他们赶路有多急!

这群人,如此打扮,似情了军人的铁血,许是接到了紧急军令,才会冒雨连夜赶路。难怪,他们明明擦着她们的马车而行,却能对她们似而不见!

只是,无论他们如何紧急,自家小姐那可是人命关天啊!乐珠想到这里,再不能等,她用尽力气大声疾呼着:“救命啊!救救我们!将军们留步啊,求您求求我们!”

打头之人寻声望来,似是撇了一眼乐珠,大雨里乐珠看不清楚他的脸色,但那冰冷的目光却冲过雨幕,如利箭般射向她。

乐珠吓得愣了愣,等她醒神后再要说话时,那队人马却擦着她走远了,转眼间便消失在雨幕中,只有满脸湿粘的黄泥告诉她,刚才是真的有人从她经过。

乐珠抬袖狠狠擦了把脸,垂首再探莫梨,莫梨已经悄然无息了。

乐珠悲从中来,她突然用力地抱住了莫梨,嚎啕大哭起来。

疾驰的马尾,刚擦过那旷野里唯一的马车时,天际忽然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,笔直地落在疾驰的马队中。

刺目的光亮闪过,即便训练有素的战马也忽然乱了步伐,好几个兵士掉下马来,马儿们受惊之下,混乱地撞成了一团,就连那领头之人也没有幸免,慌乱中被摔下马背。

人仰马翻的乱状中,那人的身上突然掉下了一样东西,顺着雨水无声无息地落入泥泞中。

那人瞬间觉得眼前一片迷离,他慢慢地倒向泥泞里,耳际只听见他的长随圆弓在大声急呼:“王爷!王爷摔倒了!快,大家勒住马!快保护王爷!”

最后的时刻,那人只觉得他的身子越来越轻,渐渐飘到了半空中,竟然还看见了倒在泥泞里的他自己!

他狐疑地甩动着手脚,却甚感不得力,眼看着众侍卫将他的身躯扶上了马,伴随着接连而来的闪电,他惊见地上有亮光闪过,似是有什么东西,快速地钻进了他的身躯里,而恍然未觉的圆弓堪堪骑上马,便慌张地护着他的身躯疾驰而去!

转瞬,空荡的旷野里,只余下他孤独地飘浮在雨雾里!

天!这是怎么回事?!

从未有过的惊慌袭来,令得那人瞠大了虎目!为什么?为什么他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?

他愤怒地嘶吼着:“圆弓,回来!本王在这里,你是本王的长随,怎么能弃本王而去!都不许走,我是恪王!我在这里!给我回来!”

只是,无论那人如何喊叫,无论那人如何挣扎,他都赶不上远去的人马。

暴雨毫不吝啬地穿过这抹被抛弃的魂魄,风声在旷野里呜呜地唱得凌厉,这抹新魂勉力压下惊慌,费力地让自己往前漂移着。

终于,他看见了刚才被他漠视的那辆马车,还静静地泊在雨幕里。他甚至听清了那婢女悲凄的哭泣,于是,他努力地飘了下去喊她:“喂!我是恪王!快帮本王回府!本王定会重重赏你!”

只是,那婢女对此毫无所觉,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,她继续在悲伤地哭泣着。

“该死的女人!可恶的女人!蠢笨的女人!女人是这世间最令人讨厌的物种!所以,本王从不理睬女人!即便本王看清了承恩伯府的铭牌,本王也不愿意停下来救助你们!可是,难道就因为本王没有帮助你们,本王就要接受这般惩罚,让本王灵魂出窍?不服!本王不服!呼,本王要怎么办?”

恪王的魂魄飘忽着,一时愤怒一时懊恼,一时无助一时痛苦。忽然,他看见了自小佩戴的黑玄玉静静地躺在泥泞里。

“祖母曾说过,这一生我都离不得它,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佩戴着,它怎么会掉在泥泞里呢?难道,正是因为这黑玄玉掉了,所以我才会魂魄出窍?”

恪王努力飘过去,艰难地慢慢靠近黑玄玉,他试着伸手去拿那颗黑色的珠子,没想到,他真的拿到了!

“天哪!我竟然可以拿起它!真是太好了!”

恪王激动不已地举起黑玄玉,说时迟那时快,黑玄玉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,带着他往停靠在一边的车厢里飘去。

身不由己的他,根本无法抗拒黑玄玉的魔力,随着它一起,落在了车厢里的一个女子身上。

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,这一瞬,大地被照耀得白茫茫一片。

恪王尚未看清女子的容貌,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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