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墓匠

第7章困境

“哐当——”

铁棺从天而降，溅起阴土无数，异象频生。

麻木的四肢总算听使唤，我连滚带爬地扑向南面，誓要四壁归位。

只有铸长生阶，才能在众仙抬棺墓里获得一线生机。

终究大意了，低估赵家人的决心，这帮孙子打一开始就想将我埋在墓里当指路的仙人。

修墓要讲究，众仙抬棺墓便是讲究中的讲究，什么都要至阴至邪至凶的玩意，唯独指路仙人例外，非阳年阳月阳时的童男不可。

这种特殊生辰的童男童女可不少找。

但在修墓匠里不算罕见。

像我家这种世代修墓匠的，特殊生辰的比比皆是。

只不过因为十八岁大劫的事，老爹一边教我本事一边禁止我跟修墓沾边的事宜。

想起赵家人曾找上门被老爹狠狠拒绝，我恍然大悟，指不定那时老爹就看穿了赵家人的狼子野心才将我看得紧。

现在不是追根溯源的时候。

我赶紧将铁牌压入南壁，墓穴成。

争得喘气之机，我贴着南壁滑坐地上，头晕耳鸣接踵而来，心脏砰砰砰地更是要破膛而出。

四壁已成，当出长生阶。

就这要材料没材料、要工具没工具的境地，想修长生阶，难！

如果说修四壁讲究同气连枝，那建长生阶只需和璧隋珠，贵就完事，选材以玉石翡翠为最佳，“天上白玉京、十二楼五城”不是说说而已。

玉石翡翠价格昂贵，寻常家庭不能负担。

铸长生阶可退而求其次，选用些寓意极好的木材如松柏柳桐代替。

问题是，我连替代品都没有。

就算有，也没法用。

这众仙抬棺墓就一挑嘴玩意，跟小孩子似的对什么都讲究，长生阶自然也不例外。

腰间忽痒**酥的，跟几百只蚂蚁爬过还走了回头路似的，伸手挠挠又消停，隔会又痒起来，三番五次来闹，我气呼呼地跳起来，定睛一看，骇得后背发冷。

平整的壁面上，啥都没有。

痒变成了烫，发狠地拍在后腰，掌心被搁了下，我眼睛发亮，有东西。

拇指大小，偏软。

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玩意。

修不了长生阶，苦中作乐收拾个小玩意，还是可以的。

四指并拢，紧贴腰线，慢慢划到前面，换位置成双掌合并握紧。

我单眼眯起，掌缝缓缓张开。

会是什么呢？

难不成我本事见长，墓刚有形就有异物现？

常言道，好物常有天生异象。

这真要是招来的守墓虫，回头就寻壶好酒跟老爹仔细炫耀一番，脸上倍有光。

心砰砰砰地小鹿乱撞，撞得人呼吸急促，连在无面男尸手里逃生时都这紧张，舔舔干涩的嘴唇，吞咽了口水，我看了！

哎呀！

就这玩意？

这不就方倩倩偷偷摸摸塞我手里的小纸团吗？

我大失所望地捏着小纸团，犹豫片刻觉得摊开纸团看看。

看清纸条上的字，全身鲜血只冲上脑门嗡地抓开，蹦三尺高都不成问题，我现在连铁棺里叫嚣的白毛尸都恨不得狠狠亲上一口，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！

方倩倩这及时雨，妙！

我缺挖土的铲子，她就告知墓里藏有铲子。

东西在纸人肚里，借阴土遮掩，才躲过赵家人的利眼。

她将纸人投掷在东南角，近壁的位置留了个不显眼的纸指头做标识。

待我寻到标识拿了铲子，便可从标识处挖朝天口，她会在外面里应外合节省时间，否管什么长生阶。

将一切都安排明白，简直就是老爹附体。

鼻子一酸，我垂眉搭眼地找铲子。

就算有一身修墓本事，我也就半大孩子，遇事遭罪巴不得在长辈身边求撑腰。

突然被关心，暖到酸，我差点哭出声犯了忌讳。

在棺材前哭，又叫哭灵。

通常是以棺材主人的直系晚辈哭最好，一来抒发丧亲之痛，二来告慰亡者，指路求安宁。

有的地方会专门出现以哭灵为生的，这些人就老人嘴里命硬的。

但修墓匠不能哭。

一来丧了胸中阳气坏了墓中风水。

二来泄了生气会招来不测。

就现在在铁棺里砰砰砰闹幺蛾子的白毛尸，信不信只要我沿着棺材缝吹口气进去，它就能掀开棺材盖活蹦乱跳的，这便是修墓匠口口相传的尸变。

尸变最明显的特征，便是力大无穷行动自如。

没两把刷子的风水师修墓匠，压根就不敢招惹这东西。

掂量掂量小胳膊小腿，我惜命。

以南壁为起点，弓着腰贴着墓墙近地摸索一圈，始终不见方倩倩说的标志。

是不是我用错方法了？

急得抓耳挠腮，我伸头瞅瞅铁棺。

铁棺上影影绰绰的，好似伏着个东西，头大身子小粗腿细胳膊的。

再揉揉眼去看，又什么都没瞧见，应是眼花了。

在墓里待久了就会胡思乱想吓唬自己，挨着墓墙坐会，身下被叮了下似的，我连忙跳起来，就瞧见变形了的手指头，黑色指甲略尖。

真手手指？

捂住了眼，又好奇地裂开条缝去看。

手指纹丝不动，稳坐钓鱼台。

挣扎片刻，好奇心占上风，我大着胆子凑近，只见指上黑色如潮水退去露出个竹条。

一屁墩坐了个结实，疼得龇牙咧嘴，果然伤哪都不能伤尾椎骨。

忽然灵光一闪，莫非竹条就是方倩倩说的标识？

这也够隐蔽的，连纸都扒了，要不是挨了那么一下，谁能发现这玩意。

哼唧哼唧地开始刨土，手指又辣又痒，摸到阴土便能很快找到铲子，方倩倩图我方便没将纸人埋太深，只是我忽然往前扑，整个人差点倒插葱似的栽阴土中。

活人直面阴土，那就是死路一条。

“哪个王八蛋踹我一脚！”

跳起来骂骂咧咧，我声音戛然而止，周围空空如也。

侧头看看，后臀上明晃晃的大脚印，四十二的鞋，送葬队管事的脚就这么大。

祖辈传来的规矩，果然是十分有道理的。

四壁归位，长生阶不出，铁定闹幺蛾子。

闭嘴蹲下埋头猛挖，我只想找到铲子，赶紧弄朝天口离开。